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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州社保案”为社保困局敲响警钟
许多基层社保人士认为,如不尽快完善社会保险制度,将来会支付更大的“和谐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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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2-1509:5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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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件来源：
新华每日电讯4版
湖北随州一破产企业1554名退休和内退职工，状告劳动部门不作为，导致企业缴纳的社会保险费不足，造成他们退休金锐减、生活普遍窘迫。目前，虽然这些老人们胜诉已近半年，但判决仍是“一纸空文”。
有关专家认为，这起历时两年有余、涉案人员多的社保案再次为我国社会保险体制缺乏刚性敲响警钟。
维权遭遇尴尬
随州市劳动部门说：当时体制不完善情况下留下的问题，一翻旧账就可能引起连锁反应。退休职工认为：劳动保障部门有依法对企业缴费进行稽核和监督的义务，他们的不作为造成我们生活水平下降，应该承担责任
湖北铁树纺织印染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是随州市最大的国有企业，2002年12月5日宣告破产。2003年元月，该公司的退休与内退职工发现每人的退休金突然减少109元至156元不等，人均127元。他们四处走访后了解到，公司虽然早在1988年就参加了社会养老保险，但并不是按照法律规定缴纳社会保险费，而是瞒报、少报缴费基数，其“差额”部分由企业自己支付。现在企业破产，也就无人支付这部分“差额”了。
从2003年1月开始，一千多名已退职工不断到随州市、湖北省乃至北京的一些部门上访。2003年12月16日，这些职工联名将随州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局告上随州市曾都区人民法院，诉称铁树公司欠缴职工社会保险费数额巨大，是劳动保障部门未履行其法定职责所致，要求其重新核定原告方1988年至2002年社会保险缴费基数错误，并责令铁树公司改正瞒报、漏报和拖欠社会保险费等行为。
经过曾都区法院和随州市中院的几番轮回，今年6月21日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终审判决：铁树公司上报的缴费基数偏低、拖欠职工社保费多年、累计欠费数额巨大，存在严重过错，市劳动保障局对铁树公司申报的社保缴费基数未进行审核，企业申报多少就定为多少，与法相悖，其行为违法；湖北省在1996年已实行社会统筹与个人账户相结合的新的养老保险制度，责令随州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局履行依法审定1554名退休人员中自1996年至2002年间退休和未退休的社会保险费的缴费基数，履行责令铁树公司破产清算组补缴相关欠缴社会保险费的行政职责。
然而，记者日前采访发现，二审判决已近半年，执行却不见动静。
随州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局负责人说，在铁树公司的破产清算中，劳动保障部门为保护职工利益已尽了最大努力，为他们追缴了企业欠缴的养老保险金、医疗保险金、住房公积金、安置补偿费等共5000多万元。
该局局长夏卫东说，社会保险政策是一个不断完善的过程，在当时的情况下，企业参加社会保险的意识不强，铁树公司没有达到他们的缴费基数，这种情况十分普遍，许多企业没有依法足额缴纳。这是当时体制不完善情况下留下的问题，所以不能“翻烧饼”（翻旧账），一翻旧账就可能引起连锁反应。法院判我们败诉，我们觉得很冤。其实铁树公司退体职工的人均127元是公司内部的各项补贴性收入，属于养老保险统筹外的项目，不得纳入统筹内发放，现在企业破产了，如果重新调整基数，谁来买单？
退休职工认为，从法院判决书上可以看到，我国的法律法规对于企业参加社会保险、缴纳社会保险费的强制性早有规定，劳动保障部门有依法对企业缴费进行稽核和监督的义务，他们的不作为造成我们生活水平下降，应该承担责任。他们告诉记者，每月减少的100多元退休金是原来整个退休金的1／4左右，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收入，现在这笔收入突然消失，厂里有的职工为生活所迫开始上街捡破烂。为了老有所养，我们必须讨个说法。
社保体制的“三大困局”
社会保险制度的滞后，已经成为城乡协调发展等诸多改革与发展实践的制约，同时也是社会矛盾易发的诱因。实际工作中，社会保险常常陷入效率与公平、就业与保障、刚性与弹性的困局
尽管法律对社会保险早有强制性规定，但是这种强制性还比较脆弱，劳动保障部门对此深感无奈。
随州市劳动保障局副局长孔祥迎说：“接到法院的判决，我们觉得十分委屈，劳动保障部门已经做了大量的工作扩大征缴面，提高基金征缴率，但是我们没有强制手段。”
记者采访发现，社会保险制度的滞后，已经成为城乡协调发展、机关事业单位深化改革、人才流动等诸多改革与发展实践的制约，同时也是社会矛盾易发的诱因。尽管从中央到地方都很重视社会保险框架的搭建，但是在实际工作中，社会保险又常常陷入效率与公平、就业与保障、刚性与弹性的困局。
困境一：为求发展忽视公平。当前不少地方在发展中效率优先，忽视公平原则，片面强调发展，甚至以社会保险费的减免、缓缴作为发展的诱饵，造成社会公平缺位，社保制度成了一条残缺的稳定防线。企业不参加社保，或者少报、漏报、欠缴的现象是一个普遍事实。湖北省有关部门对部分城市企业参保情况进行抽样调查，养老保险参保户数占当地工商登记户数不到10％，最低的只有2％；占税务登记纳税户数不到30％，最低的只有5％。另一方面，随着国企改组改制力度不断加大，欠缴社会保险费的现象暴露得越来越多，全省仅养老保险欠缴保费就有45亿元。
一些基层社保工作者对记者说，社保扩面最大的阻力在于“老板”即资本所有者，他们不是把缴纳社保费作为必须负担的成本，而是作为自己的利益。有些地方政府面对实际问题往往牺牲社会保险，强调企业发展，甚至把不参加社会保险作为招商引资的一项优惠条件。
困境二：社保让位于就业。面对劳动力供大于求的社会矛盾，社会保险的需求往往让位于就业岗位的需要。企业主不给办社保，职工们可以向劳动部门提请监察，甚至可以请求法律援助，但是他们却往往保持“沉默”，特别是在新兴的私营企业里。对此，许多职工给记者的回答是：能够找到“饭碗”已属不易，谁还有勇气为今后的保障跟老板“翻脸”呢？
采访中，湖北省随州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局讲了一件事情：一个招商引资的新企业，社保部门已经做通了老板的思想工作，准备参保了，却遭到了全厂60多名职工的反对，他们不愿意参加社保，因为他们宁肯现在领到更多的工资。
困境三：法律是刚性，操作有弹性。各级劳动保障部门加强社会保险的征缴，常常依靠的是思想动员和人情动员。随州市劳动保障局局长夏卫东说，社会保险费的缴纳随意性很大，缴费具有弹性，社保部门也缺乏手段，这是十分普遍的现象，造成许多矛盾和问题的积累，迫使政府部门花费更多的精力和财力来化解矛盾，维护稳定。
孝感市孝南劳动保障局副局长唐道文用“围桶战术”来形容他们的工作：通过舆论和典型案件曝光，通过与企业主开联系会议寻求互动平台，通过与相关部门联动，公正、公平、公开地处理投诉、举报案件，扩大社会影响等，不断给企业形成社会舆论的“围攻”之势，促使其参保缴费。记者在调查中看到，基层劳动保险部门普遍都是靠“跑断腿、磨破嘴”的方式来加强征缴。
和谐社会需要法治精神
许多基层社保人士认为，如果现在不尽快完善社会保险制度，将来会支付更大的“和谐成本”
许多基层社保人士认为，因为过去的社会保险制度不完善，我们国家已经偿付了很多“历史欠债”，付出了很大的“和谐成本”，如果现在不尽快完善社会保险制度，将来会支付更大的“和谐成本”。
劳动保障部门的许多基层工作者提出，应尽快完善社会保险制度的重新设计，当前最为迫切的是建立“低水平、广覆盖”的国民待遇的基本养老保险制度。云梦县劳动保障局局长肖忠明说，社会保险制度应该是“国民待遇”的普惠制，凡是有能力缴纳的，都应该纳入社会保险的范畴，实现基金的扩大，这样才充分体现社会公平。
完善社保体制关键是要完善社保立法与执法体系，以法治精神实现社保体制的刚性。考虑到地区发展的不平衡，一些基层社保干部提出，在当前体制下，应该将养老保险的基金征缴作为政府的硬目标。孝南区劳动和社会保障局唐道文副局长说：“建立和谐社会应该将社会保险作为指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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